張慧英專欄-掐著彼此喉嚨的以巴
這次以色列攻擊迦薩走廊自治組織哈瑪斯的軍政設施,打了八天,巴勒斯坦死了一百六十二人(見左圖,美聯社) |
因為都是閃族後裔,在耶路撒冷街頭看到的猶太人和巴勒斯坦人,有些長得非常像。重視家庭、信仰、效忠國族、有仇必報,這點也很像。擠在同一塊土地上的他們,為了生存,不斷彼此折磨。
這次以色列攻擊迦薩走廊自治組織哈瑪斯的軍政設施,打了八天,巴勒斯坦死了一百六十二人(見左圖,美聯社),其中不少是兒童,以色列只有五死,因為哈瑪斯的飛彈絕大部分被以色列的「鐵穹」系統給攔截了。但達成停火協議時,迦薩民眾仍然大肆慶祝,因為覺得終於給以色列苦頭吃,哈瑪斯也因此聲勢大漲,巴勒斯坦自治政府主席阿巴斯反而顯得既無力又邊緣化。
衝突的近因,是哈瑪斯一直對以色列發射飛彈火箭,轟得以色列忍無可忍,二○○五年遵守《奧斯陸和平協定》的「土地換和平」協議,撤出迦薩走廊,結果還是沒有換得和平,因此決定再次出重手打擊恐怖威脅。
衝突的中因,是以色列雖然將軍隊和屯墾居民撤出迦薩,讓當地由巴勒斯坦人自治,但自從哈瑪斯勢力崛起,為了阻攔哈瑪斯取得武裝,以色列從二○○七年起封鎖迦薩口岸,把迦薩封得像個大集中營,民眾苦不堪言,經濟衰退民生凋敝,八成人口仰賴國際援助,這種狀況甚至被聯合國形容為「集體懲罰」。
哈瑪斯走強硬路線,和巴勒斯坦解放組織的法塔派不同,不承認以色列的存在權,也不接受過去的以巴和約,對哈瑪斯而言,炮彈攻擊是在反擊迫害自己的敵人,完全正當。這,也是受苦受難迦薩人民共同的心聲。
當然,遠因,是以色列跑到巴勒斯坦人的家園裡建國,讓巴勒斯坦人從此流亡在自己的土地上。
外人有時很難理解,為什麼曾經受到亡國、迫害以及集中營之苦的以色列人,對待巴勒斯坦人卻缺乏己所不欲勿施於人的同情心。自己曾失去家園,卻冷硬著心腸也讓別人失去家園;自己亡國流離千年,如今卻力阻巴勒斯坦入聯。
西元前五八六年以色列王國被巴比倫所滅,西元前六三年羅馬人入侵,猶太人被趕出巴勒斯坦,大舉向外流亡,從此失去了國家的保護。二千年來,猶太人飽受歧視迫害的屈辱與打擊,財產隨時可以被沒收,生命隨時可以被殘害,家破人亡不知凡幾,尤其納粹的大屠殺,更是對一個民族無法想像的殘忍與恐怖。到了今天的以色列,仍然生存得戰戰兢兢。
民族歷史裡承載著深重傷痛與恐懼的猶太人,為了自保,勤奮工作重視教育,累積財富經營社會地位。而對於仇敵,既不遺忘,也不原諒。幾十年來持續追查落跑藏匿的前納粹劊子手和幫凶,即使八、九十歲吊著點滴也要引渡上法庭受審。對遭受太多冷硬對待的猶太人來說,這不只是懲罰,也是還自己應有的歷史公道,更是對這個世界其他所有人的嚴厲警告,藉此,多少給自己一點安全感。
莎士比亞的《威尼斯商人》裡,夏洛克雖然是個反派角色,卻道出了猶太人的心聲:「你若刺我們一下,我們能不流血嗎?你若搔著我們的癢處,我們能不笑嗎?你若毒害我們,我們能不死嗎?你若欺負我們,我們能不報仇嗎?」整個故事裡,夏洛克最真性情,也最讓人同情。
不過,話說回來,這些又干巴勒斯坦人什麼事了?以色列亡國不是巴勒斯坦人幹的,大屠殺更不是巴勒斯坦人下的手,自己從祖先到現在住了無數年月的家鄉,突然跑來一群人,占據土地建立國家,只因為他們在別的地方受了委屈,這又是什麼道理?
人很容易執著於自己的苦難,卻往往看不見別人的苦難,或是不想看,或是看到卻無感,何況以巴還存在著嚴重的生存衝突。但是,如果陷溺在受害意識裡,會把自己的作為都合理化,即使讓仇恨的種子不斷散播延續也無法停止。
一個世代又一個世代,以巴掐著彼此的喉嚨過下去,帶著過去的傷,現在的痛,和對未來的不安全感。既消滅不了對方,也無法放手讓對方好過。這個結,緊緊綑住了雙方的未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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